藥浴完成，天已經很黑烏雲還遮住了本就淡薄的月光，屋內更是一片黑暗甚至連一個輪廓都要仔細才能看清楚。

碧影一個勁吵著不跟綠珠睡一塊兒，非要跟沈欽賴在一起，直到沈欽被纏的黑了臉才消停了會兒。

乖乖地回到床上去躺著。

綠珠也不主動搭理她，自顧自側身躺著背對著碧影求個安靜，碧影偶爾滿口怨言跟她說一兩句話綠珠也不作回應。

還能感覺到背後灼熱的視線。

好一會兒碧影才對著綠珠的背影哼了一聲，也轉過了身，兩人背對背躺著。屋裏很安靜，這個院子都很安靜，漆黑一片不時有微弱的蟲鳴聲傳過來。

夾雜著一些細微的沙沙聲。

也不知是什麽東西發出的。

隔壁那間廂房窗前的燭光終於熄滅，屋內一陣窸窸窣窣的輕微聲響之後也陷入了沈靜。

床榻上躺著一俊秀清雅的男子，素白長衫，只是睜著眼睛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麽，好一會才輕嘆一聲。

“紅塵江湖，身不由己”

側了身子，呼吸漸漸平靜下來。

碧影也已經呼吸均勻熟睡了，綠珠輕輕翻了一下身繼續迷迷糊糊陷入了夢境。眉心一直緊蹙著，額頭也滲出細汗，似乎是做了什麽噩夢。

綠珠秀氣的眉已經皺成一團，夢中她又見到了在那個幻鏡中的情景，非常逼真，仿若身臨其境。

她看到漫天遍野的紅色，血紅色，空氣中全是灼熱的鮮血的氣息，頭頂的不是藍天而是一大片灰蒙蒙的氣體，灰塵一般漂浮著。

腳下屍骨成山，血流成河，不遠處的草叢也被染成了紅色，像嬌花鮮艷欲滴，裏頭偶爾傳來三兩聲怪異的叫聲。

很安靜，一片死寂。

那些刺目的血腥紅色匯成河流一路往下延伸似乎要流到天邊，跟幻鏡中一模一樣的情形，綠珠看到白骨堆中立著一個女子。

那個女子和她一樣的五官。

血紅色的長袍，烏黑的長發被一頂鳳尾花花冠高高束起，眉毛又細又長，眼角微微上翹。

紅唇挑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那雙眼睛陰冷幽深，凍結著萬年冰雪。她就站在那裏，長風挑起她的衣角拂起她的發，她靜靜立於白骨叢中笑的陰寒恐怖，腳下血流成河。

仿若偌大的世界只有她一人。

似乎跟上次一樣的情形又似乎有哪裏不太一樣，那女人的神情動作似乎沒變又好像不同了，只是眉心處那點金紅色的鳳尾花印記似乎越發鮮艷奪目了。

這次綠珠的感覺更加強烈，那個女人的孤寂落寞蕭條悲涼她似乎都能感同身受，並且同她一起痛苦著。

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她自己。

盡管這對綠珠來說是一個噩夢，那個紅衣女人有著和自己一樣的五官氣質卻是截然不同，那種極致的烈焰紅唇森冷陰寒而魅惑叢生。

宛若暗夜裏的妖精。

綠珠似乎不怎麽恐懼了，她甚至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那渾身陰寒的紅衣女子，下意識想要挪動腳步，想要去靠近。

她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是誰。

想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和自己長得那麽相像，有沒有哪裏是不一樣的。

這個莫名出現在她夢裏的紅衣女子和自己到底是什麽關系。

不知怎的這個念頭一出綠珠的心臟就猛地緊縮了一下，忽然狂跳起來，她似乎有些興奮，熱血沸騰了。

然而就在綠珠剛剛邁出第一步的時候那一身冷然的紅衣女子忽然動了一下，那雙陰寒死寂的眸子猝不及防瞥向了她。

跟想象中一樣，那雙漂亮的瞳孔裏只有鋪天蓋地的冷意，透露著無望的滄桑和死寂，空洞而無神。

眼珠子微微發著些紅色，可能是被腳下那些人的血染紅的。

綠珠卻忽然驚醒過來。

入眼只有滿屋子的黑暗，她睜著眼睛楞了楞神伸手抹一下眼睛才發覺自己已經醒過來了。

在那個沾滿了血跡的紅衣女人看向她的時候，她忽然驚醒了過來，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

屋內很暗一絲月光也無，窗外不時傳來蟲子嗡嗡嗡的叫聲，周圍很靜，碧影的呼吸聲很清晰。

一切都很正常。

方才就只是做了一個夢。

只是那個夢太真實太清晰太詭異而已。那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還清晰的映在腦海，她能想起她的一顰一笑，最後一眼還是她那個空洞死寂的眼神。

她揚起的發絲，血紅色的衣角。

太真實了。

完全不像一個夢。

像是親身經歷一般。而綠珠也越來越疑惑，她莫名就覺得夢中那人和她有什麽關系，甚至可能就是她自己。

之前在幻境裏她也是見到了那個紅衣女子，一個夢做了兩次再說是夢就有些難以使人信服了。

這一次的夢似乎她跟那個女人的距離要更近了一點點，綠珠不禁想若是下一次是不是就可以跟她說話了。

這一切都太詭異太匪夷所思了，找不到頭緒也沒有一點痕跡可以證明什麽可綠珠心裏就直覺跟她有關，跟她的身世有關。

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訴沈欽。

該怎麽說呢。

綠珠從床上坐了起來，地上卻已經沒有了沈欽的影子，只有鋪蓋整整齊齊還躺在那裏。

他去哪裏了？

綠珠眉心一蹙，起身出了門。

動作很輕沒有吵醒碧影，外頭果然很黑但是有淡淡月光從雲層後面漏出來，像是籠了薄薄的一層紗，微風，樹影婆娑。

荒草叢中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蟲叫聲，顯得整個院子更加沈悶死寂，夜間的高墻大院似乎連風都是陰陰的。

綠珠哆嗦了一下收攏雙臂，月光很淡周圍都是黑漆漆的看不清路，她站在雜草比較淺的地方望向遠方。

也不敢大意的再往前走了。

周身都是荒草樹影偶爾一兩只鳥雀從黑暗中飛出，在這寂靜的夜裏撲沙一聲驚起一地漣漪。

綠珠的心臟也是一緊，卻在這飛起的鳥雀之後不遠不近望到一處人影，那人紅色長袍墨色長發風中輕揚，背對著她。

很安靜。

綠珠一喜，也忘了害怕直接就朝著那個人影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本欲喚他卻在看到他一動不動坐在那裏的時候放下了心。

沒有出聲，慢慢靠近了那抹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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